她画的人从不美化，而是赤的去展现皱纹、疤痕、赘肉、孔，以及肤下那些躁动不安的灵魂。

        郑须晴选了靠窗的上铺，拉上床帘，就是自己的小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离开郸县那天，老姑婆往她书包里了两件旧衣服和一点钱，没送她到车站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其实是父亲最后一次打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宿舍是八人间，吵吵嚷嚷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母亲本没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……有空回郸县看看，你有弟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学毕业之后，郑须晴结识了陈临，这个给了她无数单生意的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学费很贵吧？你怎么上得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奖学金，我自己能解决。”郑须晴说。

        郑须晴拎着一个小行李箱，里面除了必需品，就是厚厚一叠画，全是那些年偷偷画的，藏在床板下面多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白天上课，晚上画画，周末去画室当清洁工，换取免费使用画材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一完美和不完美都被记录下来，每一上的痕迹都被赋予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当然知，弟弟四岁了，是她母亲找了个有钱的男人，再了代孕。

        通知却寄到了老姑婆家里，老姑婆已经去世，是母亲打电话来，语气第一次有了点温度。

        还会画男人的啤酒肚，画男人有的腹沟，画男人时常不修剪的指甲。

须晴没躲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，嘴角渗出了血，她了，咸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十六岁，郑须晴自己考上了曲市的美术高中，住校，没人知她哪里来的钱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那些有钱人的小三、情人，对着镜子脱光衣服，她坐在旁边描绘，从未感到过羞耻。

        直至辛苦熬过了那两年，十八岁，她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美术学院。

        郑须晴没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郑须晴画得极其缓慢，极其仔细，像在绘制一幅极其密的地图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郑须晴终于不用担心生计，她只要关心光线角度、肌肉结构、颜料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画她们的锁骨，画她们的腰，画她们的，画她们膝盖分开的私密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为什么总是画得这么……赤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但当她拿起炭笔开始画时，只有专注，只有严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习惯于画女人爱后松弛的肤，画女人因为不自律隆起的腹，画女人偷懒不护肤已经变得糙的手脚，画女人肚子上剖的疤痕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是他帮她洗白，让她拥有了现在的这些，有模特，有画室，有名气，有钱。

        郑须晴想了想，对那些金主富婆说，“我觉得真实就是美，疤痕是美的，皱纹是美的，松弛的肤也是美的，因为它们都是生命的证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因为没过多久，他们离婚了，她跟了母亲，结果又被母亲送去了老姑婆家。

        经常有人问她，“人也可以是非常美的，优雅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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