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翎缩在角落里，把药箱放在脚边，后是车，前是一片空空的阴影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司明垂眼翻了两页医案，余光却一直落在她上。看她指尖都冻得发白，终于开口：“那边冷，过来这边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追上来，也没有再说话，只在风雪里抬了抬手，像是在给她这一队人下令，像在给她一人送行。

        离开之后，反而不容易立刻难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，用指腹拢了拢自己膝上的斗篷边缘：“不过……现在这样也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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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叶翎一愣，脸微微红：“他是我的恩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车里很安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看了。”对面传来云司明淡淡的声音，“再看要进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营旗在后慢慢缩小，最后只剩一抹颜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司明坐在对面，月白里衣外罩一件浅灰色斗篷，衣襟整整齐齐，指尖搭在膝上，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医案册。

        叶翎掀开车帘一角，看着那抹颜色被雪雾吞没，指尖收紧。

        车里搁着一个小炭盆，火不大，却勉强把寒气挡了一层。炭火味混着药香，地散在狭窄的空间里，离他那一侧更近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司明忽然开口：“你与楚将军……感情很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叶翎沉默了一瞬，笑了笑：“想是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把斗篷往上裹了裹，像是那一小截记忆说起来也觉得有点冷：“再早一点，就只有一两张很碎的画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时候我困得睁不开眼，就记得门口的灯很黄，很。”她笑了一下，“再往后我就记不清，是自己站起来敲的门，还是被人抱进去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想不想把前面那一段，都记起来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背着我跑。”她皱了皱眉，“很吵，很亮，好像有人在喊，又好像有东西在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司明垂眼，手指在膝上轻轻一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侧，看着窗外掠过去的雪地，脑子有一点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过来。”他语气不重，却没有商量的余地，抬手把医案往旁边一挪，给她腾出一小块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车轻轻一颠，似乎压过一块冰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心被冻住了一小块，疼意要隔一阵才会渗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画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路颠簸下来，叶翎先是紧着斗篷看窗外，后来风景都变成一片灰白，她的神也跟着慢慢松下来。眼睛还有点红，她正开始撑着打瞌睡。

        叶翎想了想：“大概……四岁以后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翎愣了一下，下意识：“不用了，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顿了顿，像在努力从脑子里翻那一页发旧的纸：“后来，好像是他把我放在一人家门口，让我别哭，说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记忆有时候会自己护主。”他淡淡，“太可怕的，会被藏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司明“哦”了一声，不再往下问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司明看着她，目光慢慢深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爹娘，有店，有活干。”她抬眼看他，“要是想起来以前很惨，那不是平白多一件心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从几岁开始，记得自己的事？”云司明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学着当年的语气，轻轻：“‘你就在这儿等一等，很快就有人出来。拿着这个，之后来北境寻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？”叶翎回神，看向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顿，又解释一句，“炭盆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车发出低低的轧声，从营门碾出去，过了那他们共同守过的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低去翻膝上的医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醒过来的时候，我已经在爹娘的床上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司明突然开口：“叶姑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纸页翻过去几张，他的目光却没完全落在字上，而是悄悄落在对面女孩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放下帘子，把手缩回斗篷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着说着，语气就轻了，像是在拿自己的命运打趣。

        叶翎只好抱着药箱挪过去，在他侧坐下，离炭盆和他都近了一些，冷意这才慢慢退了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