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中的人影不停晃动，她望着那双空的眼睛，忽然意识到，那些曾经笑过的人，那些为她梳、铺床的手，全都消失在那场大火与杀戮中，而自己什么也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人，几天前还在她边说笑，如今只剩下沉默的水光。她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在洗手，还是在为她们去血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下下搓洗着，指节发白，直到肤生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起手，掌心微微发抖——像是要洗掉什么，又像是想抓住逝去的一切。

?s  i  mi  sh  u  w  u  .com

        姜宛怔怔地伸出手，指尖没入水中。水温热得人，却不醒她。

        清澈的水中先是映出她自己的脸——眉眼还是那样，但神情麻木。她怔怔地看着，仿佛水中的不是自己，而是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绝望扼住她的咙，恶心的感觉一阵阵涌上来。她不敢细想，每次回忆都像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，带来尖锐的疼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嚎啕着，紧紧抱住姜宛辞的腰，像是怕她被风走似的：“他们也是……希望殿下活下去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相拥着哭泣，眼泪与热水交，在铜盆里起细细的涟漪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慢慢站起，子晃了晃。

        姜宛辞听着，只觉得浑发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厌恶残暴的侵略者，厌恶横行霸的元军，厌恶……这个满污秽、无能为力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内静得可怕，只有热水滴落铜盆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铜盆里热气袅袅升起，映出两个人的倒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“拖回去”三个字时，牙齿都在打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，别——再洗要伤着了！”阿芜扑过来，几乎要把她的手从水里拽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殿下，您别恨自己……殿下是好人，婢知的，殿下也受了很多苦。皇上、娘娘那么疼您，要是知了，一定会心疼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姜宛辞抬起，眼神空，嘴没什么血色：“洗不掉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不是混乱的抢劫，而是一场心设计的屠杀。

        昭华殿重归黑暗，只剩下水汽中氤氲的余温，像一场燃烧过的梦。

        水面轻轻漾，一圈圈波纹模糊了她的面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知……我不知啊，殿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涟漪深，忽然浮现几张熟悉的脸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婢亲眼看见的……那时候只想，不能死，不能被拖回去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？”阿芜察觉她的异样，急忙上前。

        风穿过窗棂，灭了最后一盏灯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觉得上有什么味。不是血，不是火，而是一种腐败、、令人作呕的气息，像是从骨里渗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觉得脏。”姜宛辞声音很轻，带着近乎哀求的疲惫，“阿芜，我想洗个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低下，眼泪一滴滴砸进水里，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阿芜，我们该怎么办啊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姜宛辞望着水面，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恨他们……也恨我自己。为什么活着的是我？为什么我还活着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云珠温婉的笑容，丹霞弯弯的眉，青桃慌张跑来的模样，还有绮雪小心端茶的神情。她们的影子在水里一闪，又被波纹吞没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番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，彻底剖开了国破之日的惨状和元军的狠毒布局。

        阿芜赶紧去打水。

        阿芜再也忍不住，扑进她怀里，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芜，我好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轻声说，像在自言自语，又像在对谁低语。

        姜宛辞终于忍不住，低声哭泣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，她的嘴轻轻颤动，声音轻得快要被水汽吞没——

        热水的气息混着木盆的味，让人窒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手闻了闻，立刻一阵反胃。

        城破那晚，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伸手回抱住小小的阿芜。